Greenland岛的乔治

其二

勿上升x3

雨下大了，沉闷地击在车壳上。

从小巷间绕到旁街的王俊凯换了方向，车轮在地上旋出了水浪，与绝大多数车流背道而驰，急驶向郊区。

其实现下一直萦绕王俊凯脑海的不是那些一闪而过的外因，而是昨夜吴磊的神情与举动无一不能让王俊凯轻易释怀，那种知道他隐忍疼痛的无力感，自己绝不愿意再体会一次。

等到了山脚，王俊凯没有停车，而是径直开上了草地，目标为Straw的正门。车轮在绒整的草毯上留下了两道深色泥印。

可没想到门前已经横着一辆黑跑。

酒馆里空无一人，窗帘全都拉开了，树林没在灰暗雨雾里，使建筑无比森然通透。窗边坐着个穿麂皮绒外套的男人，也有一头卷发，正呷着盏冒着白气的浓茶。

王俊凯在落了雨的视线中辨别出了吴磊他哥。

亲哥哥。

“真是该来的都找来了，将着也不用我多跑。”Neil从隔间后出来，刚好看见王俊凯进门，凤眼斜瞥了瞥房外新增的车数，揉了揉眉心，“唉，过来坐吧。”

“哥哥。”王俊凯入座前，打了招呼。

“嗯。”对方也点了点头。吴磊哥哥的声音比吴磊低一些，厚重疏远。

Neil倒什么也没说，直接砸在对着的软座里，够过桌上的冰橘色波本猛吸了一大口。

此行为不拘一格，引得对面眼刀见血封喉，倏然把Neil刺激得直起了身。

“咳……”差点呛到自己，“那么，大家都为同件事儿来，我就先在这儿认错了。”说完便象征性地低了些头。

“错哪儿了?”吴磊哥哥轻道，慢慢将茶盏放下。

Neil忍了片刻，眼睛决然一闭:“大意中了敌方的套，不懂克制，纵欲过度……”

“嗯，还算直爽，山先保住了。”

Neil略抬凤目死死瞪了瞪吴磊哥哥，眼里泛出的幽怨在决堤之前还好被理智压住，一转，落到了王俊凯身上，使其一不小心被冻了一下。

“不过，难办的在于你，小凯。捅事的小狗像是握紧了某些证据，不理会我们的威胁。”Neil严肃了些，放低声音说。

此话一出，气氛顿时微妙起来，电光火石散了火光，只剩下桌上的茶壶溢出缕缕温气缭绕而上，氤氲窗沿。

“我?”不好的预感印证了。

“是，不然以小磊的性格，他再激动也不可能鲁莽动手，毕竟是出生在世家从商的小孩，除非被触到逆鳞了。”说完瞥了眼他哥，“对吧，狐狸?”

他哥不以为然，指尖沿着盏沿来回摩挲着，眼底有潭淡淡的无奈:“当初提醒过他，可惜向梦想服软了，还总孩子心性，肆意妄为。” 随即又啜了口茶，“不过这次总该长点记性了。”

且目锋一转，也落到王俊凯身上。

王俊凯在听了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对话后，心里开始了然事情的蹊跷，也听出了暗喻。

可当他开始细想这几句迷对话里的原委，突然一种怪异的情感从心底升起，噼里啪啦，一路冰冻，最后浮现胸口，压着他的呼吸，血液冲脑，四肢发凉，也便由着他哥鹰一般地打量。

不过已经习惯，谁让这哥从小就冷。

过了许久，茶盏上的雾气缭绕。

无厘头的冒出句话:“小凯，不要辜负了他。”

Neil其实很惊讶，因为自己也发觉王俊凯好像没意识到吴磊对他特别的情感已经越过友谊，连自己大学陪他哥去机场接到他和他哥上学那儿旅游的两人时，就在一路旅途中看出了些许蛛丝马迹。

可没想到多年过去，当事人角色还是滞留没变—— 一人单向全心处哥们儿，一人双向全意明里处哥们儿暗里追伴侣。

哎，只可惜，事实比外人看到的更乌龙。

王俊凯并不是什么都没察觉到，相反，他清楚自己对吴磊的全心总会过度，却只局限于感知自己上。

从来没发现往往自己在克制时，对方会露出的古怪落寞。

王俊凯离开前Neil起身送他，走到门口拍了拍他的肩，告诉他敌方这些把戏不用操心了，最宠的弟弟被当剑使，他哥不会手软等等，不过养护受损剑气的重任就靠他了云云，完全逻辑失衡，令王俊凯无语至极。

淋了几步雨后坐进车的他没有立刻启动，而是有些恍惚地看着草坪延伸至后方的高树幽深出神，叶涛时不时被风带起，连密密匝匝的雨雾在空中也改变了轨迹。

吴磊昨夜闯进了王俊凯的公寓。

他当时正在冲淋浴，音响刚好放着首旋律极好的U2 acoustic摇滚，使他忘我的嘶吼盖住了本该听到的门铃声，开门声，脚步声……直到吴磊打开浴室的门，他才被吓了一大跳，急忙将一头香波的泡沫凑到花洒下狂揉，一边顺手拿下花洒准备给“不速之客”来个当头一击。

一把拉开浴帘将花洒砸向那影子的刹那，王俊凯硬生生地在最后止住了自己的动作，可惜由于惯性原因，大把热水还是落满了吴磊一脸一身，好在这也削弱了他整个人的冷气。

那首摇滚刚好结束了，王俊凯同时也忘了关水，忘了看到吴磊表情后本要脱口而出的责备。

热气腾腾的浴室被这一开一闭的门搞得雾气散去了大半，可涌出的热水又再次蓄满了迷蒙，两人在水声中对视，视线从清晰到模糊，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

当音响放起了首Bob Dylan配着吉他弦音的轻调时，吴磊忽然跨出了一步。

双手一搂拥住了王俊凯，力度小心翼翼地令人心疼，湿润的卷毛蹭在王俊凯后颈，头搭在他肩窝里，温凉的毛衣贴着他的前身。

本不可能接受此举的王俊凯万年洁癖就是发作不来，其实这毛病对上吴磊从来就没起过什么作用。

不过，他知道一定出事了。

致使他家石头宛若困兽般低喘颤抖，伏在他肩头舔舐伤口。

所以，王俊凯没有犹豫地回抱了他，紧而有力的圈住了吴磊的后背，自己的心跳也和着莫名其妙地跳动剧烈……

风依旧狂吹，雨雾劈头盖脸地铺上玻璃。

此时他耳边又回转起刚刚吴磊他哥哥说的话，和Neil在门外隐隐约约的独白，心中一直埋着的答案在此时极有种想要冲破屏障的震荡，不安地蹦跃着。

眉头一皱，也终于回神。撒气般地放了手刹，方向一把打向山下，驶过一片笼在薄雾下的青墨绿，似割裂出道空间的长隧，飙上了公路。

王俊凯从小被教育将理性作为衡量一切的标准，而天生的创造和批判性使他成为了一名效率极高，思维逻辑缜密到常人无法比拟的律师。

但关于感情这方面，却一直不起波澜。从头至尾，由于外在略带生硬的性格，自小就只和吴磊黏在一起过。阴差阳错的，不知从何开始对其升起的别样情愫在今天被无限放大，让王俊凯终于体会了一把情窦初开的别扭感。

一路无言的叹息，让王俊凯很难抉择到底是该正面自己的感觉还是逃避，后者也许可以让它越散越淡，至少在减少见面的情况下能一直维持从前的方式相处，不会让对方不自在。

这点落寞和他极力否认的疼痛，忍一忍，总是过得去的。

可，将来呢?

如果在未来的某一段时间还是被察觉了，他该怎么办?

先失去主动权不说，让吴磊承受被哥们儿喜欢的奇怪感也为小。

可若他家石头认定他是欺瞒了自己多年，违背小时候中二的永不欺瞒彼此的誓言，让一段感情，不论是友谊抑或是爱情掺了杂，从而再也不愿意同他相处时，他该怎么办?

想想就后怕。

幽默吧，对上爱情，连王俊凯平常的精妙逻辑也拯救不了他，胡思乱想和明显忽略的细节倒是牢牢站稳了脚跟。

而王俊凯没将自己移情别恋的假设加入到考虑范围之内，原因很直接，因为他不可能。

他从小就有的情节病除了些许严重的洁癖，就是轻微强迫症，通常被理解为钻牛角尖，某时也称作为倔强。

王俊凯对于自己喜欢的东西向来是不达到不罢休。

七岁时对一部电影痴迷到势必要成为“征服海洋的男人”，闹得他爸那个夏天真的是去加勒比海租了条大船，雇了演员给他在海上找感觉。不巧那久阵雨无歇，船晃得像是醉了浓酒。王俊凯拔出自己的小木剑，刚爬到船头对着海正要雄心壮志地大喊，就被一个巨浪湿了全身，打懵了。

此事将寻他的管家吓得精神恍惚，一个箭步将他抱回船舱，急转上岸，直到坐上回家的飞机小孩儿都没再说一句话。

自那以后，小王俊凯便再也没提过当海盗这件事，他爸也就将这件事归为儿子小时候的可爱与撞不塌南墙不死心的天生专情，聚会上当做故事讲给朋友听。

十二岁时不知怎么地传到了吴磊那儿，他当时叼着根细丝竹茎，不但没笑，还一本正经的努力劝王俊凯应同他一起做侠客，游历江湖.....沐浴太阳，盘骑青牛，背缠朗剑，腰系葫芦酒，胸藏白玉箫......

正义，真挚，背倚背，拔剑对敌云云，海洋什么的，太无趣。

王俊凯双目干眨，迷茫地就点了头。

后来恶补金庸，古龙，王度庐，梁羽生的武侠小说，才走上了清超脱俗的侠客路……

想到这儿，难道他一辈子就只能栽在吴磊这黑洞里了吗?

除非那人最后成家了，他也许才能苦涩着祝福，打消所有念想吧？

等等，成家?

怎么有些似曾相识?

当快要进城时，雨雾微微散去，湖蓝的天空在山脉边缘朝浓云进攻，越摇越慢的雨刮开始平息心里的躁气。

王俊凯紧皱的眉终渐松，将窗户开了一条缝，徐凉的风不断掀起头顶的墨发。

直到停在红灯处，望着前方的岔路口不久，笑了。

笑意转浓，空出的左手穿过刘海覆上额头，最后发狂地将其揉乱。

他突然脑子一空，觉得这一切竟不再是问题。

其实不论是小时候的王俊凯还是长大后的王俊凯，当与吴磊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有种说不出来的踏实，让他勇敢，甚至放纵正面一切。包括唯一一次的“移情别恋”——爱上武侠; 违背他爸的意愿偷着去转读了法律，硬生生交锋自己的梦想。

所以，在绿灯亮起后，他毅然转向了左边，吴磊的公寓。

不计较后果，是否会增加奇迹出现的几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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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伴着最后的回车键保存及发送，椅子上的人长叹了口气，伸了个懒腰。眯眼一望依旧倚着门框的吴磊，无奈地浅笑了下。

“去煮点吃的吧，我去帮你收收箱，好好休息一会儿，咱们早点出发。”

吴磊听后有点懵，不过下意识的就应了声，转身就走向厨房。

其实他已经很累了，所以现在只要听王俊凯说的，就好。

王俊凯是在昨晚夜里等吴磊冲干，在他公寓睡着后决定带他去旅行的，虽说刚回城路上打了点退堂鼓，却在最后还是说服了自己。又在回公寓的前一秒决定先去西南高原。

反正有三个月，可以好好的放次野马。

而既然是去高原，自己开车最好，也不会被太多人注意。所以还是先回了趟家，收了东西，换了越野，才到了吴磊那儿。

坐在餐桌上吃面时，王俊凯说了说自己的计划，反正就是旅行，走到哪儿算哪儿……

吴磊抬起头望着对面的人摇头晃脑，热腾腾的面让空旷的房子生出了点人气，雾里桃花目烨烨生辉，自己的笑也陪着融了进去。

手暗暗捂住心口，为什么就那么不受控制的喜欢和快乐，不停歇地散发热温?

要疯掉了。